第五章 灵秀
皇宫御膳房前,上百名太监排成整齐的伫列,迎接他们的领导前来视察。
李小民迈着庄严的步伐,走到他们面前,在台阶上站定,尚未开言,便见一
群太监扑地跪拜,大声道:「奴才拜见李公公!」
李小民吓了一跳,陡见这么多太监跪在自己面前,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上一辈子,他也希望自己能当官,可是总是当不上。现在不管怎么说,总算
是得偿所望,虽然只是个太监头儿,到底也是正六品的朝廷大员,比得上那些高
高骑在百姓头上的市长县长了。
看着满目跪倒叩拜的太监,李小民努力宽慰自己,心里自鸣得意道:「从前
那些领导倒是挺威风,可是现在我一下子能管上百个太监,谁有我这么厉害!就
算是中南海的大内总管、故宫博物院的院长,也管不了半个太监,我现在可比他
们厉害多了!」
想到这里,李小民的心情立时舒畅起来,高举双手,威严地道:「同志们辛
苦了!不要多礼,都起来吧!」
正在伏地叩首的太监们一怔,可是「起来」还是听得懂的,便三三两两地爬
起来,职位高些的太监便走到李小民身边,打躬作揖,满脸堆笑,恭喜李公公高
升。
李小民轻咳一声,问:「既然我来管御膳房,总得熟悉熟悉业务。你们都会
做什么菜啊?」
原来负责管做菜的管事太监满脸得色,躬身笑道:「回公公,小人负责管理
做菜的小太监们,手下的厨师都个个是好样的,会做的菜式层出不穷,请听小人
报一下菜名。」
他舌灿莲花,一一将本房拿手的菜式都向李小民细细道来,听得李小民不禁
腹中饥饿,口水暗流。
他轻咳一声,止住了太监的介绍,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便说出一些菜名
来,你们做来给我品尝,算是考校你们做菜的本领。」
那太监艺高人胆大,自恃在厨艺一道上浸淫了多年,手下又多是精兵强将,
低头笑道:「但请公公吩咐。」
李小民目光一扫,在一众太监们的脸上扫过,沉声道:「好吧,我就把我要
你们做的菜说出来。我要你们做……」
他深吸一口气,口若悬河地一气说了出来:「我要你们做蒸羊羔儿、蒸熊儿
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
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
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
烩鸭腰儿、烤鸭条、清拌腰丝儿、黄炒心管儿、焖白鳝、焖黄鳝、豆鼓鲶鱼。
锅烧鲤鱼、炒烂甲鱼、抓炒鲤鱼、抓炒对虾、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
儿、麻酥油卷儿、溜鲜蘑、溜鱼脯、溜鱼肚、溜鱼片儿、醋烟肉片儿、炸飞禽、
烟鸽子蛋、溜白蘑、溜什件儿、炒银丝儿、烟刀鱼、清蒸火腿、炒白虾、烟三鲜
儿炝青蛤、炒面鱼、炝竹笋、芙蓉燕菜、聪喝识、溜腰花儿、烩海参、炸木耳、
锅烧海参、锅烧白菜、炒肝尖儿、桂花翅子、清蒸翅子、炒蹄筋儿、坛子肉。
炸汁儿、清拌蟹肉、拌鸡丝、拌肚丝、什锦豆腐、什锦丁儿、糟鸭、糟溜鱼
片、溜蟹肉、红焖肉、炒蟹肉、烩蟹肉、炸排骨、蒸南瓜、酿倭丝瓜、炒丝瓜、
酿冬瓜。氏丸子、焖鸭掌儿、焖笋、炝茭白、鸭羹、蟹肉羹、鸡血汤、三鲜木樨
汤、红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三鲜丸子、汆丸子、鱼脯丸子、炸
炸丸子、樱桃肉、马牙肉、米粉肉、一品肉、栗子肉、茄子晒炉肉、烩脐肚。
黄焖肉、酱豆腐肉、晒炉肉、炖肉、黏糊肉、炒肉、扣肉、松肉、罐儿肉、
烧肉、大肉、烤肉、白肉、红肘子、白肘子、熏肘子、水晶肘子、蜜蜡肘子、锅
烧肘子、扒肘条、炖羊肉、酱羊肉、烧羊肉、烤羊肉、清羔羊肉、五香羊肉、汆
三样儿、爆三样儿、烩散丹、烩酸燕儿、烩银丝儿、烩白杂碎、汆节子、活钻鲤
鱼、炸绣球、栗子鸡、汆鲤鱼、汁鲫鱼、烩节子、板鸭、筒子鸡、海鲫鱼。
烩南荠、爆肚仁儿、盐水肘花儿、锅烧猪蹄儿、拌稂子、炖吊子、烧百合、
烧肥肠儿、烧心、烧肺、烧紫盖儿、烧连帖、烧宝盖儿、油炸肺、酱瓜丝儿、山
鸡丁儿、拌海蜇、龙须菜、炝冬笋、玉兰片、烧鸳鸯、烧鱼头、烧槟子、烧肝尖
儿、炸豆腐、炸面筋、炸软巾、糖溜炸儿、炖山药、糖焖莲子、酿山药、杏仁儿
酪、小炒螃蟹、汆大甲、炒荤素儿、什锦葛仙米、鳎目鱼、八代鱼、炸花件儿。
黄花鱼、鲥鱼、带鱼、扒海参、扒燕窝、扒鸡腿儿、扒鸡块儿、扒肉、扒面
筋、扒三样儿、油泼肉、酱泼肉、炒虾黄、溜蟹黄、炒子蟹、炸子蟹、插根儿、
炸烹儿、炒芡子米、翅子汤、三丝汤、熏斑鸠、卤斑鸠、海白米、烩腰丁儿、火
烧茨菰、炸鹿尾儿、焖鱼头、拌皮渣儿、汆肥肠儿、炸紫盖儿、鸡丝豆苗、十二
台菜、汤羊、鹿大哈、佛手海参、炒豇豆,清拌粉皮儿、焖扁豆、汆毛豆。
莴笋、烹芽韭、木樨菜、烹丁香、烹大肉、烹白肉、麻辣野鸡、烩酸蕾、溜
脊髓、咸肉丝儿、白肉丝儿、荸荠一品锅、素炝春不老、清焖莲子、酸黄菜、烧
萝卜、脂油雪花儿菜、烩银耳、炒银枝儿、八宝榛子酱、黄鱼锅子、白菜锅子、
什锦锅子、汤圆锅子、菊花锅子、杂烩锅子、煮饽饽锅子、肉丁辣酱、炒肉丝、
烩酸菜、烩白菜、烩豌豆、驼峰、外加腌苤蓝丝儿!怎么样,做不做得出来?」
他虽然说得飞快,怎奈这些菜名太多,他一气说完,也用了不短时间,稍微
喘上一口气,再看四周的百余太监,早都目瞪口呆,被他超快的说话速度震住,
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李小民轻咳一声,以手拂面,顺便把脸上的笑意抹去,故作平静地道:「各
位公公,我刚才说的这些菜,你们都做得出来吧?」
旁边的管事太监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颤声道:「想不
到李公公对厨艺一道有如此高的造诣,所说的菜名,倒有大半是小人未曾听说过
的,小人班门弄斧,还请李公公宽宏!」
李小民被他这一记马屁拍得舒服无比,仰头笑道:「哪里哪里,这不过是从
前练就的一点小功夫,不值一提!其实单论起厨艺我比各位公公要差得远了!」
那些太监哪里肯信,都道是他是谦虚,围在他身边,打躬作揖,谀词如潮,
只道李公公天纵英才,御膳房在李公公的带领下一定能成为宫中最有名的一房,
受各位主子赏识。
李小民哈哈一笑,带着他们走进厨房,要他们把自己刚才报的菜名都一一做
出来品尝,心里暗爽:「还好以前练过这个绕口令,不然的话,还真镇不住这些
太监!」
那些太监知道新上司要考校他们的做菜功力,都不敢怠慢,只按那些菜名,
便已绞尽脑汗,一一做出大半,送到李公公面前,请他品尝。
闻到菜香扑鼻而来,李小民早已食指大动,努力保持着优雅,微笑着拈起竹
筷,将一道道菜放到口中品尝。
这些御膳房的厨师果然功力非凡,做出一道道美味佳肴,色香味俱佳,李小
民吃得大快朵颐,待得将最后一道菜尝完已经撑得肚子圆圆,差点便走不了路。
抬起头来,一群太监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等待自己的品评。李小民努力
提气道:「不错,只是细微之处,还有待改进。以后这些日子,你们就把我说的
这些菜,一一做上几遍,不断改进,一定要做得尽善尽美才好!」
他在几个太监的搀扶下,嗝声如雷地从御膳房出来,忽然想起:「咦,既然
我知道这么多菜名,不如就开个酒楼饭馆,让御膳房中的厨师指导宫外的厨师做
菜,岂不是可以压倒金陵城中的各大酒楼,成为第一名楼么?这样虽然不如卖玻
璃球、造钟表有暴利,可若是做得好了,一样会有大的收益!」
想到这里,李小民不由高兴起来,由几个太监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向自己的
居所走去。
走了几步,却见几个小太监从后面赶过来,提着几个食盒,向自己行礼,便
向四方散去。
李小民心中奇怪,叫住一个小太监,问道:「你拿的什么,要去哪里?」
那个小太监躬身施礼,恭敬地道:「回李公公,小的是去萧淑妃房里,去送
午饭。」
李小民抬头看看日头,这才注意到午饭时间已经过了。可是这么晚才送午饭
只怕这萧淑妃也不是什么得宠的主儿,所以才受太监们轻视,送饭也不及时。
他走了一会,消化了一些,想再多走几步路,让食物尽可能多地消化掉。而
且他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空对屋子发呆,现在就算是月娘也在收魂玉中,努力修
炼,期待早日炼化吸收的桃色灵力,自己回去,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便伸手接过
小太监手里的食盒,随口道:「好了,我替你送去,你回去吧。」
小太监吓得跪下,苦苦哀求道:「李公公是尊贵之人,小人不敢劳动公公的
大驾!还是让小人去送吧!」
李小民看他怕得厉害,想想自己也不认识路,便将食盒还给他道:「好吧,
你在前边带路,我跟你一起送去!」
小太监拗不过他,只得在前面走着。李小民叫别的太监都回去,自己摇摇摆
摆地走在石板路上,一边借走路消化食,一边欣赏着皇宫里百花盛开的景色,随
口与小太监闲聊几句,心里倒也挺自在。
曲曲弯弯走过一条小径,来到一个小院前,四周都是桃李杏树,鲜花开满枝
头,这小院远离大道,位于大片花树的中央,看起来倒是颇为幽静肃雅。
小太监前去敲门,李小民拿着食盒,站在门前东张西望,心里暗道:「这里
倒是不错,虽然屋子没有我那里大,可是环境要好得多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少女立于门中,微笑道:「小公公,有劳你来送
饭了!」
这少女年约十六岁,衣饰淡雅,身穿素雅罗裙,眉目清秀,生得清丽脱俗,
相貌绝美,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更难得的是那一股惊心动魄的灵秀,彷佛
江南几千年天地造化的灵秀之气,都灌注在了她的身上。
李小民陡见那少女,不由心中一跳,只觉一股清雅之气,扑面而来,心中讶
道:「怎么这里还有这么一个清雅女孩,还长得这么漂亮,我都没听人说过!象
这样清静优雅的气质可是难以看到,若是前世认识她,我非追她做老婆不可!」
那个小太监躬身道:「启禀公主,御膳房今天比较忙,所以送饭送得晚了,
公主勿罪!」
在那少女背后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温婉的声音:「是陈公公吗?每天都劳
动你来送饭,真是多谢你了。」
小太监慌忙行礼道:「小人不敢,淑妃娘娘这么说,真是折杀小人了!」
在少女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美妇人,看上去年约二十余岁,相貌美丽,与那
少女颇为相似,看上去便似姊妹一般。
李小民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这一对母女花,想不到这萧淑妃竟然是这般美
丽。
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那个小太监说起,这萧淑妃曾经是十几年前最为
得宠的宫妃,本是江南有名的才女,被选入宫中,却因为不擅媚惑君王,终究失
宠,现在只带着唯一的女儿青绫在这僻静角落度日。
李小民想着失宠十几年的宫妃,想必容颜老去,十分可怜,谁知萧淑妃看上
去一点都不显老,反而十分年轻的模样,浑身充满了优雅风韵,若非自己先看到
了她的女儿,说不定还会把她当成青绫公主本人。
说起这位青绫公主,也是一位不得宠的公主,虽然满腹诗书,才学过人,李
渔却未必还记得有这个女儿。
而且未曾受过正式的封号,从并未被下诏封为公主,这公主之称,也不过是
宫女、太监口头上对她的尊称罢了。
李小民仔细打量着萧淑妃,见她身材苗条,酥胸高耸,处处显露成熟女性的
优美风韵,丝毫不亚于秦贵妃。而那一身的温婉柔和的气质,也是秦贵妃远远不
及。一眼看去,便知她是一位温柔贤淑、风韵迷人的美女,这般经过岁月锤炼过
的温婉气质,是任何花季少女都不能拥有的。
在她柔和美丽的脸上,江南女子的灵秀之气,隐含其中。站在桃花林中,李
小民呆呆地看着她,只觉她的温婉与桃花的美丽已然融合为一体,一股异常的感
动在心中涌起,一时竟然忘却了世间的一切。
萧淑妃发现小太监手中没有拿着食盒,微感诧异,目光越过小太监,看到了
他背后的李小民,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觉好笑,却怕臊了这孩子,只微微含
笑,柔声道:「这位小公公,倒是少见,是新到御膳房的吗?」
小太监慌忙道:「回禀淑妃娘娘,这位李公公,是我们御膳房新任总管,这
次是特来拜望萧淑妃娘娘的。」
李小民慌忙上前拜倒道:「小人李小民,拜见淑妃娘娘、公主殿下!」
虽然是拘于太监身份,不得不行这一拜,李小民倒也是真心实意。这萧淑妃
如此美貌,气质这等温婉优雅,而她的女儿也是一身的清雅气质,显然是天下难
得的才女,这等人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今日得见,如何能不拜上一拜?
萧淑妃慌忙回礼道:「请李公公快起来,想不到李公公本是御膳房主管,如
此,倒是失敬了!」
李小民想等着她来扶自己,顺便摸摸玉手,可是想想人家是宫妃,怎么也没
道理来扶一个太监,讪讪地站了起来,笑道:「娘娘过奖了。小人这也是托了主
子洪福,被恩赏了六品之位,并不是真的有什么本领。」
青绫公主听了,也不由好奇,一双秀目打量着李小民,微笑道:「李公公小
小年纪,便能执掌御膳房,定有过人之能,何必太谦?」
旁边的小太监插嘴道:「公主说得是,这位李公公胆略超人,亦身藏绝技,
前日勇闯鬼殿,硬从恶鬼手中,夺回了冥王珠,救了长平公主的性命。宫中早已
轰传,娘娘与公主想必也听说了吧?」
萧淑妃与青绫大惊,瞪着李小民,想不到他便是那传说中的那个勇武超人的
太监。
半晌,萧淑妃才叹息道:「有志不在年高,李公公果然是少年才俊,令人敬
佩。」
在初时的惊异过去之后,青绫饶有兴味地看着李小民,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
微笑,柔声道:「现在已经中午,李公公还没有用膳吧?若不嫌弃,便请在这里
用膳,青绫还要请教公公当日之事。」
李小民不好意思说,自己先吃了个肚圆,才想起来带人来给她们送饭,而且
也想陪这一对美女多呆一会,便向小太监使了个眼色,打发他回去了。
小太监在宫里呆久了,察颜观色,哪敢违拗顶头上司的意愿,忙行礼拜别,
匆匆地走了。
萧淑妃请李小民进屋稍坐,李小民进去放下食盒,举目一看,屋里的设置果
然简单朴素,却在屋角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书香混着女子身上的幽香,溢于
屋中。
屋子里面还有三四个宫女,一起前来见礼。李小民见她们老的老,小的小,
暗叹失宠之人,就没有人待见,派来服侍的,也都是没力气干活的人。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李小民从大食盒的下面拿了几个菜,给那些宫女们拿去
在别屋吃,自己在屋里的桌上摆上菜肴,殷勤地请萧淑妃与青绫动筷。
萧淑妃微笑着请李小民一起用餐,青绫却在好奇地请教那一日的事情经过,
三人边吃边谈,气氛颇为融洽。
李小民一边随口说着自己自幼练习仙法,虽入宫后,也未停下,对鬼魅的侵
害,有抵抗之力,那一天自己是强行闯入废殿,硬着头皮夺了珠子回来,当中有
鬼怪来侵,幸得自己跑得快,才没有被抓住吃掉。说到惊险处,二女都不由面露
担心之色,听到他逃出时,轻轻地吁气,为他感到庆幸。
李小民来宫里这么久,还没见过愿意与太监一起吃饭的主子,当然辰妃把自
己当成她男人,因此和自己一起饮酒作乐,那便不同。对这平易近人的二女不由
感激,因此虽是已经吃饱,还是勉强陪她们吃下了一些。
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说到后来,一顿饭已经快要吃完。李小民抬头看着满书
架的线装书,微笑道:「娘娘,这都是你平常看的书吗?」
萧淑妃摇头笑道:「这都是青绫的书,她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读书写字。」
李小民放下筷子,走到书架旁,翻书来看,只见写的都是些诗词,忽然心中
一动:「我来到这个世界,总得学点诗词,免得人说我粗陋不文。在从前的世界
里,我好歹也上过几年学,学这些诗词,应该不算困难吧?」
想到这里,他回过身,向二女纳头便拜。
萧淑妃大惊,慌忙站起,想要上前扶起他,却又不敢犯了规矩,只得避到一
旁,道:「请李公公快些起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李小民挤出几滴眼泪,呜咽道:「小人自幼家贫,虽然学了祖传的仙法,可
是却无人教导小人诗书,一向引为憾事。今日一见公主的书,心中有所感触,只
求公主殿下答应教导小人诗词歌赋,小人愿当牛作马,报答公主的大恩大德!」
青绫本也是好学之人,此时已站在一旁避开他的叩拜,见他为了学习诗书,
竟然甘心下拜求学,不觉惺惺相惜,柔声道:「青绫平素本是闲暇无事,李公公
若想学诗书,青绫定当相助。」
萧淑妃也微笑道:「李公公不必如此,青绫最喜欢好学的人,公公若想要学
习诗词,平日里无事时便可到这里来,青绫一定会倾囊相授,公公大可放心。」
李小民大喜再拜,道:「多谢娘娘,多谢公主!请娘娘和公主不要再叫小人
『李公公』,只要唤我做小民子,也就可以了!」
二女不由微笑,只得唤了小民子,李小民才肯起来,深揖再谢。
几个宫女过来收拾了桌子,李小民便向青绫深揖,请她教导自己诗词。
青绫见他如此急于求学,不忍相拒,便取了几本诗书,大致地讲了历代诗词
发展的历程。
李小民一路听来,却是暗自惊讶。自远古时的《诗经》还有《离骚》之后,
诗歌几经演变,历古体诗、骈文等多种诗歌形式之后,便演化为现在流行的词,
有许多词牌都是近些年创制的,由有名的词人写下,配上曲子,让乐女们弹奏起
来,便是一首绝妙好词了。
李小民听了半天,忍不住问道:「难道没有唐诗吗?」
青绫道:「唐诗?我大唐文人墨客现在大都喜欢写词,很少有人写诗了!」
李小民这才想起,从前并没有唐朝这个朝代,只有现在自己所处的南唐是第
一个以唐为名的朝代,自然也没有从前的唐诗。若这样说来,那些流传千古的唐
诗,都已经不会有人写出来了。
在对青绫的旁敲侧击之下,证实了这个推测,李小民不由暗自叹息,那么多
美妙的唐诗,竟然还未写出便已失传,实是中华文学的一大损失。
幸好李小民从前除了背相声绕口令之外,还背过那么几首唐诗,当下立下决
心若有机会,便把自己记下来的唐诗写出来,一定要挽救民族瑰宝于绝地之中。
不过与挽救民族文学相比,李小民倒是更喜欢和青绫呆在一起。萧淑妃在一
旁淡雅地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女儿在教小太监认字,看着他们俊男美女,便似一
对璧人一般,不由心中暗叹,这小民子如此好学聪敏,若他不是太监,与自己的
女儿倒真的是十分般配。
可是身在皇家,女儿嫁谁,便是自己也没有多少发言权。而自己早就失宠,
家族也早就败落,未必能有公侯愿与自己女儿结亲。想到将来女儿的命运不知道
会怎么样,萧淑妃不由微微有些黯然神伤起来。
第六章 行凶
为了开办酒楼,李小民在辰妃房里宿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当辰妃不堪狂风
暴雨,带着香甜微笑沉沉睡去时,李小民已经得到了她几乎所有的私房钱,满足
地穿衣离去。
在具体的事务上,辰妃介绍了自己的娘家表弟陈德修来帮他做生意,由李小
民以买菜之名,出宫与他见了一面。陈德修看到表姊的书信,当然不敢不信,对
小民子公公奉承不已。
在酒楼经营里面,李小民负责出技术股,辰妃出钱,她表弟出力,准备在金
陵盘下一个酒楼,由陈德修做掌柜,力争早日打响名号,赚到第一桶金。
陈德修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见人总是满面笑容,本是八面玲珑的人
物。在家族中,出身旁系,虽有能力,也不大受族中长者赏识。幸得他的表姊知
道他的商业才能,拿出了私房钱开办酒楼,请他来料理,不由心中激动,只想将
这差事做好,来展现自己的才华。
当天夜里,李小民溜出皇宫,换上便服,叫上陈德修,要他带自己在金陵城
中转上一转,看有什么房屋比较好,可以盘下来做酒楼的。
对于他的胆大妄为,陈德修大吃一惊,李小民却是满不在乎,淡淡地说了几
句自己在朝中、宫中都有靠山之类的话,唬住了陈德修,让他不敢多问。
其实以陈德修的精明,本也不会轻易信他,只是见他这么轻松便出了戒备森
严的皇宫,若无靠山,拿不到出宫手谕,根本不可能办得到。而且小民子公公在
鬼殿大显神威,力闯鬼殿,拿回了冥王珠,这等大事,早就传到宫外,陈德修也
是早闻其名,暗自心惊,对这小太监也不禁高看一眼,丝毫不敢小瞧了他。
走在街上,李小民与陈德修闲谈之中,又把自己这些天在看到青绫那些书的
启发下,苦思出来的发财门路一一道来,要陈德修去找些印刷工匠,刻印活字,
以铜铁活字为本,开办印刷局,印些畅销小说、诗词卖出去挣钱。
原来李小民苦思之下,发现那些架空历史小说并不都是骗人的,至少有几个
桥段可以直接拿过来使用。虽然自己不了解火药的配方,也不知道该怎么造纸,
没法靠造枪卖纸赚钱。
幸好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人发明出火药,却已经出现了制作精良的纸张,只
要自己再把铜活字的秘密说出来,办个出版社还是可以做到的,而且也不会要太
大本钱。而自己从前看过的小说,随便拿出几段讲出来,就可以印成小说挣钱。
为了编故事,他特地交待陈德修,要多请几个写字快、会编故事的书生,把
自己说出的故事写出来,一定有人会买。
陈德修虽不敢深信,不过小民子公公是大老板,他的话当然不能不听,于是
唯唯诺诺,都答应下来。
二人正在夜色笼罩的街头边走边谈,看着街边店铺、人家都已挂出了灯笼,
整个金陵城,在晚间的人流逐渐稀少。
李小民想起上一次去秦淮河,还未到河上花船中,便已被太子手下的武士阻
在周边,没能尽兴游玩,因此叫上陈德修,要他陪着自己去逛花船。
陈德修对于太监也想嫖妓暗暗吃惊,不过想想便也释然。少年人总有好玩耍
的天性,想去有名的秦淮河上游花船也是容易理解,只可惜他这般俊俏模样,倒
是个太监,无法真的去花船中与那些美貌姑娘销魂,不由心中充满同情,满口答
应下来,带着他往秦淮河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渐渐来到僻静之处。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只有他们两个还在
悠闲地边走边谈,勾画着自己未来商业大帝国的蓝图。
陡然间,前面传来一阵惨叫声,李小民一怔,快步走过去,却见一个老人倒
在地上,口中流着血,已经不能动了。一个妙龄少女趴在他的身上,放声大哭,
而旁边却站着一个服饰华丽的年青公子,带着十几名家奴指着那老人破口大骂。
李小民慌忙走上前去,弯下腰,去按住老人的脉搏,却觉脉息已停,老人的
魂魄早就被无常勾走了。
李小民心里暗骂:「这群勾魂的无常,怎么下手这么快,我刚才听到惨叫,
跑过来就已经看不到魂魄了,难道说他们是怕我下手劫了魂灵回去,所以动手加
倍的快捷吗?呸!我要劫也只劫美女的魂魄,要这老头的魂灵干什么!」
那女孩痛不欲生,抱住老头的尸身大声哭叫。
呜咽声中,勉强可以听出她在念着:「爷爷,你死得好惨。」
李小民抬头看向那青年公子,站起身来,拱手道:「这位公子,能否请问一
下,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人长得不丑不俊只是满脸横蛮,见李小民一身布衣打扮,显是平民装束,
心中不耐,指着他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管我万大爷的闲事!没事赶快
滚开,别惹祸上身!」
李小民只不过问了一句,没想到就惹来他怒骂威胁,不由一怔。
陈德修从后面快步赶过来,打躬作揖陪笑道:「万公子,小人不过是路过,
还请万公子海涵!」
万公子哼了一声,不屑地将手向大道远方一指,狠声道:「快给老子滚,别
在这里碍眼!」
陈德修慌忙道了一声谢,将李小民拖到一旁,低声道:「公公,这些人惹不
得!那个万子达,是太子的亲戚,和负责京城治安的九城兵马司也深有联系,气
焰正盛,公公虽然是出身宫中,也还是让他们一步为好。何况现在公公是私自出
宫,若被这些人知道了公公的身份,向陛下告一状,只怕会有麻烦!」
李小民被他拖着向秦淮河方向走去,一面皱眉道:「刚才那个老人,是怎么
回事?你去替我问问!」
陈德修被他催促不过,只得回转身,去找了落在最后面的一个家奴去问。
万子达的那个家奴本来带答不理的,看在他塞到手中的银子份上,才勉强说
了一句:「那个拉琴卖唱的老家伙不长眼,竟然昏头昏脑撞到公子的车驾上了。
刚才公子在秦淮河花船上刚跟人吵架回来,心里不痛快,随手一棍下去,就把那
老家伙打咽气了。」
陈德修陪笑道谢,回去约略说了一遍。
听得李小民大怒,叫道:「岂有此理,只不过为这等小事便杀了一个老人,
这万子达到底是何方神圣,金陵城就没有人敢管这事吗?」
陈德修面色大变,慌忙摆手道:「公公低声!若被万子达听到了,就又是祸
事!」
这个时候,万子达却把伏尸痛哭的女孩抓了起来,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见
她生得貌美,淫笑道:「小模样生得还挺招人心疼的,跟我回去吧,爷会好好待
你的,一定会弄得你舒舒服服!」
那女孩哪里肯依,只是大声哭叫用力推开万子达,却被万子达抓得紧紧的,
情急之下,一爪抓过去,在万子达脸上抓出了几道血痕。
万子达大怒,狠狠一个耳光将她打翻在地,回身上了马,指着地上的少女骂
道:「给脸不要脸,把她给我捆起来,带到府里,让本公子将这野丫头好好调教
一番!等玩够了,就赏给你们快活,每人都有份!」
说罢,便催马欲行,将这些麻烦事,都丢给身后的家奴们。
家奴们一拥齐上,正要拿人,忽然眼前黑影一闪,一个人拦在女孩面前,满
脸怒色,喝道:「你们如此凶狠,把人家的爷爷打死了,还要抢人回去淫弄!金
陵城中,就是可以随便抢男霸女的吗?」
陈德修远远躲在一边,跌足叫苦。一般人当然是不敢随便抢男霸女,可是太
子妃的表兄自然不同,现在他们人多势众,就算一拥齐上打死了小民子公公,也
不过让太子进宫说几句好话也就没事了,小民子公公自己上去找事,这岂不是要
惹祸上身么?
可是看到那么多人围住李小民,他也不禁胆寒,只好按照李小民刚才吩咐的
小心地躲在暗处,不让那群家奴看到他。
万子达正在恼怒中,看到刚才那个少年竟然又上来架梁,勃然大怒,指着李
小民喝道:「好狗奴才,大爷放过你,你倒不依不饶起来!给我打!」
说着话,将手中拿着的一根染血的短棍用力掷过去,砰地一声,砸在李小民
的鼻梁上。
李小民正在满腔义愤,大声斥责众人的霸道行径,一时大意,陡然挨了这一
下,当即鼻血长流,捂着鼻子,只觉又酸又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群恶奴趁机一拥齐上,高举刀枪棍棒,齐齐地向他身上招呼。
李小民一上来便失了先机,被这群恶奴乱棍打下,砰砰连声,头上身上已经
挨了好几棍,打得头晕目眩,几乎跌倒在地。
那些恶奴一边乱打,一边放声辱骂,什么难听的话说了出来。更有黑心恶奴
上前挺刀便刺,刀光闪闪,直指胸膛。
昏沉中的李小民吓了一跳,慌忙闪身躲过刀尖,飞起一脚,将那挺刀刺来的
恶奴踹翻在地,劈手夺了一个恶奴打来的木棒,狠狠一棍打下去,将他的头骨打
裂,鲜血洒了一脸,捂着头嘶声惨嚎。
在初时的不适应之后,李小民振奋精神,大怒挥棒,木棒如疾风般连环扫出
劈啪连声,打在那些恶奴的胳膊、肩膀和头上,砸得他们痛呼连声,一个个地向
后倒退,当啷之声不绝,手中兵器洒了一地。
在李小民身后,被他身体遮护住的少女已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抓紧李小民的
衣衫,就象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万子达大怒,却又忌惮他手中木棒厉害,不敢上前,只能指着他大声怒骂,
威胁要翻出他的老底,将他一门诛除,绝不放走一个。
这个时候,就算他想放走李小民,李小民却也不肯放他离开。冷笑一声,正
要上前一棍把他打下马来,忽然听到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见有一队
巡逻兵从远处快步跑过来,为首的将官大声喝道:「什么人,在金陵城中打架斗
殴?」
一个害怕李小民躲得远些的恶奴慌忙迎了上去,道明了自己一行人的身份,
那将官闻声一惊,走上前来,对万子达躬身行礼,满脸堆笑道:「原来是万公子
在此,末将黄冲,在这里有礼了!既然是万公子在此,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小人
告退,他日再上府上拜望!」
若是平日里,万子达带着一众恶奴打死打伤平民,占了上风,自然不希望有
巡逻兵来管自己的闲事,可是现在看巡逻兵来了,立时精神一振,喝道:「黄将
军,你来得正好!那边有两个叛贼,在大街上,口出无君无父之言,还道他日北
赵大军来到,定要将金陵城化为一片火海!这二贼,必然是北赵派来的奸细,还
请黄将军率军将其拿下!」
黄冲心里一惊,举目看去,却见一个英俊少年身穿布衣,手执木棒,满面怒
色地护在一个妙龄少女身前,而地上还躺着一个死人,头发花白,衣衫破烂,身
边扔着一个胡琴,显是卖唱人的打扮,而不远处,数十家奴都手执刀棍,向那少
年怒吼咆哮,许多人身上血迹斑斑,显是吃了亏。
黄冲当下心里明白,猜出万子达抢人未遂,打死了一个卖唱的老头,却被这
个少年打翻了不少家奴,心中不由讶异。这少年看上去身材瘦弱,竟然能打倒这
么多人,倒也是异数。
虽然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善恶立判,黄冲为了前途着想,还是拔出腰刀大吼
道:「好大胆的奸细,竟敢到金陵城中撒野!小的们,给我拿下!」
「住手!」李小民放声大吼,声若雷霆,将那些一拥而上的兵丁震得停下脚
步。
他指着万子达,怒道:「这个人当街抢人,杀人害命,你们不管,我看不过
去,上前评理,你们反倒抓起我来了!」
黄冲明知他说的是真话,却也不肯为了这个布衣少年,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若能攀上万子达这棵大树,飞黄腾达,便有了希望,当下挥刀大喝道:「胡说!
分明是北赵来的奸细,想要刺探军情,被万公子发现,便意图杀人灭口,袭击万
公子!小的们,给我上,死活不论!」
万子达忙叫道:「那个小子死活不论,女的一定要留下来,拷问内情!」
黄冲连忙修改自己的命令,向士兵们大吼,「一定不能伤了那个女子,好让
万公子能从容拷问她们这些奸细的内情。」
看着手执长枪、蜂拥而至的士兵,李小民怒笑道:「原来你们是蛇鼠一窝,
竟然当街行凶,这个世界,简直比我们那个世界更加黑暗!」
他若挥开木棒,杀出重围也不是太难,可是就无法护住身后的女孩。危急之
间,李小民一把握住少女的手腕,拖着她向前冲去,手中木棒狂挥,乒乓一阵乱
打,砸翻挡在面前的家奴,来到万子达马下。
万子达正在大声叫好,比手划脚指挥着士兵上前捉住李小民,好让自己狠狠
折磨他一顿出气。
心里在策划着狠狠淩虐那女孩整整一夜,再让家奴们把她弄死,扔到河里去
灭迹,转瞬之间,突然看到李小民已经带着那女孩冲到自己马前,不由大惊,举
起马鞭便向他头上抽落。
李小民木棒如风般挥去,正要一棍打碎他的手腕,突然听到身侧风声响起,
一枝长枪破空刺来,枪势强劲,非同一般。
李小民心中暗惊,不及伤敌,回棍挡架,当的一声砸在枪头上将枪尖挡回,
再看那挺枪刺来的,却是黄冲,已被他迅猛一棍震得倒退了数步,双手麻木,吃
惊地看着他。
马鞭淩空打来,李小民向旁一闪,啪地打在他的肩上,立时便将衣衫抽破。
李小民回手一扫,砰地一声,砸在他的腰间,将万子达一棍打落马下,手中
马鞭远远扔了出去。
李小民暗叫可惜,刚才若非黄冲从旁偷袭,引开他的心神,这一棍便是不打
断他的手腕,也要让他半身不遂。正要转到马的另一侧再给万子达补上一棍,大
批的巡逻兵却已经围拢过来,长枪如林,无数枪尖闪着寒光,同时他向刺来。
李小民木棒连挥,丁当一阵乱响,挡开刺来的无数枪尖,然后劈手夺过一枝
长枪,挥枪一阵乱打,将众兵丁逼开,回身抱住那少女,将她放在马上,自己一
边挥枪逼退兵丁,一边翻身上马抱紧少女,策马转身,向远处黑暗的方向奔去。
那个方向,防守的都是家奴,见他手中长枪挥得神出鬼没,都不敢上前,只
是虚张声势地大叫,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走了。
万子达躺在地上,被奔马踩了一脚,痛得眼泪滚滚,整个身子蜷成一团,痛
苦呻吟不已。
李小民斜倚在床头,满脸青肿,默默地坐在那里,任由刚救回来的少女给自
己上药。
少女俏丽的脸上,一片平静,偶然有悲伤之意在脸上掠过,却并不哭泣,只
是安静地替李小民脸上、身上敷着药。
屋子里静寂许久,李小民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在金陵还有什么亲戚吗?」
少女颤抖了一下,低头道:「妾身韩馨儿,随祖父从外地逃难到此,卖唱为
生。不想今日在街上冲撞了万公子的马队,导致祖父被当街打死。现在妾身已无
亲无靠,若非公子相救,妾已落入虎口,在此拜谢公子救命大恩!」
她盈盈拜倒,恭敬地叩首致谢。
李小民弯腰将她扶起来,见她相貌娟秀,身材苗条,一身的灵秀之气,不似
寻常人家女子,沉吟道:「你可认字么?」
韩馨儿点头道:「妾小时家中境况宽裕,也曾学过诗书。后来家境败落,家
乡又遭大灾,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金陵城找寻活路。」
李小民心中暗叹,天下大难,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事,到处都有。只有金
陵城中的显贵之门,皇亲贵戚,犹是醉生梦死,浑然不知大难已离他们不远了。
桌上的蜡烛突然摇曳起来,空气中,一股阴风袭来,吹得韩馨儿浑身发冷,
油然生出一股恐惧之意,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向李小民,好像在他的身边,才能感
觉到安全。
一股黑雾在黑暗的房间里出现,在烛光下渐渐凝聚成形,最后变成一名魁梧
的黑甲武士,单膝跪地,粗声粗气地道:「叩见主人!」
李小民点头微笑道:「沙将军,你来了!幽儿那里怎么样?」
沙将军叩头道:「公主还好,正在废殿里面闭关修炼,只待初步炼化先皇御
赐灵力,便出关来与主人团聚。」
这沙将军,便是前日里与他战斗过的双锤恶鬼,因吴帝之命,发誓效忠于幽
儿。又得幽儿命令,他与曾将军、三百鬼卫都不再称呼李小民为驸马,而是要称
他为主人,满足李小民大男人的自尊心。
这一次,他正在废殿中修炼,努力想要炼化吴帝遗留下来的灵力,突然得到
月娘飞来传讯,要他带上一百鬼卫,出宫听候李小民调遣。
沙将军不敢怠慢,慌忙选了一百精锐部下,出宫来寻李小民。在李小民新租
的房子里面,找到了他。
李小民温言抚慰几句,唤他起来,不必跪在地上。
回头再看韩馨儿,已吓得躲在他的背后,颤抖的纤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衫,看
向那跪地恶鬼的目光更是充满惊惧,连带着对李小民也有了几分敬畏惊疑之色。
在屋子里,一个淡红色身影缓缓浮现,盈盈拜倒,柔声道:「主人,奴婢回
来了!」
李小民淡然道:「很好,不必多礼。」
月娘站起身来,看着躲在李小民身后的韩馨儿正在用惊惧的大眼睛看着她,
不由掩口娇笑道:「主人,这个小姑娘好像是很害怕呢!」
李小民轻咳一声,问沙将军:「都准备好了吗?」
沙将军躬身道:「回主人,一百鬼卫,都已整装待发!」
李小民转过身,看向韩馨儿,见她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里面充满了惊惧疑惑,
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默然对视半晌,李小民淡然道:「你从此以后跟着我,好不好?」
韩馨儿看看李小民,看看沙将军,再看看月娘,一时有些迟疑恐惧,没有立
即回答。
月娘走到她的身边,伸手轻抚她的头发,娇笑道:「主人很好色呢,有你跟
他的身边,不知道你能不能逃过他的手。」
李小民也不阻止月娘说话,只是淡然道:「你若不愿,我就派人送你离开金
陵,给你一笔钱,让你安静度日。」
说罢,他静静地看着韩馨儿,等待着她的抉择。
他没有太多时间与韩馨儿来讨论这件事,现在他只能在自己率领鬼卫出发之
前,让她自己做出选择。
韩馨儿默默地看着他英俊的面容,平静的双眸,深深地拜了下去,恭敬地说
道:「奴婢韩馨儿,叩见主人!」
李小民的眼里浮现出赞许之意,缓缓蹲下身去,伸手扶住她瘦削的肩头,将
她扶起来温声道:「今天晚上,你就先睡在这里,我出去一下,明天就回来。」
说罢,他转过身,转身下楼,决然出门而去。
想起今天遇到的两个人,他的眼睛里,寒光闪烁,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令
人胆寒的光芒。
黄冲带着数十名巡逻兵在路上巡逻,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的事,明显是万子达仗势欺人,可惜却遇到一个武功高强的少年,自己
上前救回了万子达的命,并亲自送他回家,在他家里喝了杯茶出来,就此就算巴
结上了万家,前程不可限量。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由绽开了笑容。
可是一想到那个布衣少年,黄冲就忍不住一阵胆寒,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
么。
夜路漆黑,黄冲带着士兵走在这每天走惯了的巡逻路上,突然感到一股强烈
的恐惧,让他的身体微微地发起抖来。
看着前面的路面,黄冲挥手停下了队伍。
看着前方的黑暗,面部微微地抽搐,彷佛有不知名的猛兽,躲在那里一样。
他挥手命令一个士兵拿着火把上前探路,那个士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服从
了命令,举着火把向那边走去。
火光一点点地侵蚀黑暗,士兵走到他指的地方,回头高声叫道:「将军,这
里没有什么!」
黄冲松了一口气,暗自嘲笑自己当了这么多年巡逻队长,胆子却越来越小,
居然怕起黑来。难道真是那个少年的眼神,让他感觉到如此深的恐惧,心态也不
由受了影响么?
前面的黑暗里,那个士兵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身子晃了几晃,便不再
出声。
黄冲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安,向前叫道:「既然没有什么,你快点回来吧。」
那士兵手里打着火把低着头,一步步地走回来,站在黄冲面前,停下不动。
黄冲带着部下巡逻队走过去,却见那士兵一直挡在自己面前,不由奇怪地问
道:「你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快走?」
那士兵缓缓抬起头来,展现在黄冲面前的,却是一张七窍流血、恐怖至极的
死人的面孔!
一股强烈的寒意自黄冲脊梁上流过,他大叫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手按刀柄,
牙齿咯咯地震响起来。
不仅是他,所有呆在他身边的士兵都看到了那个同伴的脸,那张熟悉的面孔
上,带着满脸的血渍,和一抹奇怪的微笑,象在嘲笑这些每日里只会欺压良善、
趋炎附势,导致自己踏入死途的士兵们。
黄冲狠狠咬住牙,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沉声道:「你是什么人,到底想
做什么?」
在他的声音里,忍不住有一丝颤抖,他的眼睛和士兵们的眼睛,都紧紧地盯
着那个死人,手执刀枪,随时准备应付敌人的发难。
那名死去的士兵阴森森地微笑着,张开雪白的牙齿,从里面挤出了难听的声
音:「黄冲,帮助权贵欺压平民的感觉很好吧?」
黄冲止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到底是
什么人,是刚才那个奸细吗?」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火把映在他俊秀的面容上,在上面带有一丝奇怪
的微笑,李小民缓缓道:「不错,你猜对了。」
黄冲深深吸了一口气,拔出刀来,大喝道:「装神弄鬼,躲在死人后面搞些
小把戏!小的们,把他给我杀了,脑袋送到万府去领赏!」
一众士兵虽然心惊胆战,但想到这不过是有人装鬼吓人,也就释然,举起刀
枪,呐喊着向前冲去,便要围住李小民,将他乱刃分尸。
占据了死去士兵身躯的沙将军森然冷笑道:「想要伤到主人,且看我的兄弟
们答不答应!」
黑暗的夜空中,陡然出现了厉鬼的呼啸声,似有无数厉鬼,在空中咆哮,听
得数十名士兵,都不由颤抖起来,恐惧地举着刀枪,四面张望。
狂风袭来,铺天盖地。穿着盔甲的士兵,站在狂风之中,浑身簌簌发抖。
突然,一个士兵大声惨叫起来,捂着脖子满脸痛苦之色,歪歪斜斜地倒下,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洒在衣甲之上,将地面染红了一片。
还未看到敌人的面,就已经折损了一个同伴。士兵们更加惊惧,举刀四顾,
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扑面而来的狂风,几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又是一声惨叫撕破了沉寂,紧接着,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士兵们一个接
一个地倒下,个个都是要害处中了致命一击,倒地身亡。
余下的士兵终于熬不住看不到敌人却时刻有同伴伤亡的恐惧,回头狂奔。而
隐身于狂风中的厉鬼,却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在李小民冷笑的注视之中,
鬼卫们举着灵力汇聚化形出的鬼刀,在风中呼啸着,借着风力向前飞速追杀着,
从背后狠狠砍去,以无形灵刀,将士兵们的头颅狠狠地砍了下来,让他们扑向地
面,抽搐而死。
黄冲没有逃跑,他已经吓得挪不动脚步,呆呆地看着前面的李小民,忽然扑
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已经是面无人色。
李小民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凝目注视着他,冷笑不语。
黄冲抬头看着这俊秀少年,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在他的手里,拼命压抑住心中
的恐惧,结结巴巴地道:「小人该死,得罪大爷,求爷爷饶命,小人必当结草衔
环,以报答大爷的活命之恩!」
李小民微微摇头,淡然笑道:「我现在不想离开金陵城,所以今天的事,我
不希望别人知道,现在我能做的,只剩下一件。」
黄冲呆呆地问:「什么?」
「灭口!」
李小民转过身,向黑暗中缓缓走去。
在他的身后,响起了喀嚓一声,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第一个被沙将军杀死的士兵,手中举着大刀,威风凛凛地站在黄冲的尸体旁
边,脸上的血渍已经干涸,那副满脸是血的恐怖模样,看上去似乎比占据了他身
体的厉鬼更加可怕。
[ 本帖最后由 lao7391730 于 2011-2-13 01:14 编辑 ]